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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才明白,爹怕看到她这张脸,爹更厌恶的其实是他自己。 柳毅踉跄着站起身来,桃夭想要去扶,却被他推到了一边。他走到床边的樟木柜前,打了开来,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包袱,苦笑着道:“你娘刚有孕的时候说过,若是我二人生了个女儿,这包袱里的东西就权当嫁妆了。”他将那包袱扔给桃夭,强打精神坐回到椅子上:“东边老李家找媒人来提亲,聘礼是二十坛好酒,我应下了。等到了良辰吉日,你就嫁过去吧。” 桃夭一脸的不可置信,苦笑着道:“女儿在您眼里就值二十坛好酒么?”可柳毅看不见也听不见了,他交代完毕,就仰靠在椅背上,睡着了。 桃夭扶起爹爹,慢慢让他躺到床上。就着桌子上的烛光,她打开了娘亲留给她的包袱。簪子、配饰,还有一袭红裙。桃夭双手捧起那红裙,眼泪滴到裙摆上。十六岁,的确到了该婚嫁的年纪,可是她不想嫁,哪怕那李家公子是潘安貌,有八斗才她也不想嫁。她心里有一个人,从她有记忆起,心里就有一个影子模模糊糊的。虽然她看不清,可是她知道,那个人才真真正正属于她。只要那人出现,她一定能认得出。也只有那个人,能让她穿上这袭红裙,心甘情愿出嫁。 可惜桃夭没有机会拒绝,她总不能自己推着那二十坛酒去李家退婚。自古以来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她既做了人家的女儿,就该听从父亲的安排。 成亲那日,柳毅破天荒没有出门喝酒。看着女儿穿着大红嫁衣,头戴凤冠的样子,他想起了当年他迎娶妻子时的情形,渐渐的,竟痴了。 柳桃夭瞧着铜镜中的自己,眼睛里没有丝毫将为人妻的喜悦。她慢慢站了起来,走到柳毅身边,盈盈下拜,道:“女儿出嫁了,爹爹好生照顾自己。” 柳毅难得的将她扶了起来,笑着道:“这么多年,爹爹对不住你。那李家公子,爹爹见过,性情温和。你嫁了过去,他必会好好相待。” 桃夭轻咬口唇,微微低首。坐上了花轿,迎亲那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婿了。从今往后,记忆深处的那抹影子真的要被遗忘了么? 桃花镇的街道上铺满了花瓣,迎亲队伍吹吹打打。走在最前面,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满心满眼都是开心。柳桃夭是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,心地也好,他才不信什么命中带煞,方死娘亲和弟弟的鬼话。她的前半生过得凄苦,他下定决心,要让这个可怜的姑娘后半生幸福。 桃夭坐在花轿里,眼泪已顺着脸颊滑落,滴到大红的手帕上。她在同过去告别,也在同心里的那个影子告别。从今往后,柳桃夭就只是李家的少夫人,一生一世都不会变。 “听人说做新娘的时候最幸福了,怎么jiejie你哭得这么伤心?”长生突然出现在花轿里,挤着坐到桃夭身边。 桃夭掀开盖头,看着坐在身边眉目清秀的青年,刚要开口说话,却被长生堵住嘴,长生又道:“jiejie勿怪。虽然我在这轿子外面布下了结界,可是咱们两个挤在轿子里实在是不舒坦,弟弟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 不容桃夭反对,长生已抓住她手臂,一人一妖一起消失在轿子里。 艾大米早已等在柳小妖的故居,她猜想,天上的一众神仙各有各的忙,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去盯着一个已经投胎转世的凡人在做些什么。只要长生能顺利将那姑娘带回到千秋镇……那帮神仙若是非要不依不饶的,这一镇妖精都拼上千万年妖命就是。 柳桃夭出现在艾大米眼前的时候,右手手腕还被长生死死攥着。长生松开手后,即刻赔礼,道:“弄疼了小妖jiejie,长生煮参须水给你赔罪。” 桃夭瞪着长生,急道:“你快送我回去!” “你不是说我柳jiejie不愿嫁给那个什么李家公子么?”长生见到柳桃夭神色焦急,转头责怪艾大米:“她若是高兴,我便不会带她回来了。” 艾大米右手变了个签筒出来,幻化成道士模样坐到桃夭对面,道:“柳姑娘可还记得我?” 桃夭蹙起眉头:“你是我梦中见过的那个道士?不对,你应该是个姑娘?” 艾大米装模作样摸着自己颌下的胡须,道:“在下是修仙之人,道士也做得,姑娘也做得。” “不许骗我jiejie!”长生已伸手抓住她胡子:“信不信我将你这胡须都薅下来?” 艾大米狠狠瞪了长生一眼,又变回到女儿家的模样。长生手中攥着的胡须即刻消失不见。 柳桃夭站起身来,缓缓向后退,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艾大米,问道:“这儿到底是哪儿?你们抓了我来,所为何事?” 艾大米见柳小妖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,心底轻声叹了口气:“这儿是千秋镇,原本是一个柳树精的住所。” 柳桃夭听到柳树精这三个字,并不感到害怕,只眉头微微蹙起:“我今日实在是有要事,若是不能回去成亲,要我爹爹如何同李家人交代。” “还真是个孝顺女儿。”长生笑道:“这个你尽管放心,胡洛jiejie已经将柳毅接走了。我发誓,一定让你爹爹平平安安长命百岁。” 柳桃夭犹豫了一下,不知道为什么,她心里愿意相信这个青年。 艾大米道:“你来之前,我给那李家公子卜了一卦,倘若你与他成婚,要不了多久,他就会身染怪病而亡。你自然也就成了李家人眼中的扫把星。所以这婚,不成也罢。” 柳桃夭苦笑着:“当真是我命中带煞么?” “天帝要这样折磨你,旁人又有什么办法。”艾大米叉起双臂,盯着柳桃夭的眼睛,道:“我的柳姑娘,你已入了千秋镇,前尘过往还是丝毫都想不起来么?” 柳桃夭原本只担心她爹,既然这青年肯发誓保她爹爹长命百岁,她姑且信了。不同那李家公子成婚,也正是她心中所愿。她打量着这间屋子,脑子里很乱,仿佛有什么要冲出来,却又被压制着。 艾大米握住柳桃夭的手,道:“不要急,慢慢来。” 一望无际的荒地,秋夜白已很久没有喝水、吃饭了,他不知道自己已走了多远。这一路,没有野人来围攻他,也没有野兽出现过,就连穷奇都不知道去哪儿了。其实被围攻并不可怕,这种表面上的风平浪静,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波涛汹涌才真正骇人。 哪里才是这西北荒的尽头?秋夜白索性撩袍坐到地上,背上的伤又疼起来。他自己感觉得出,那些被雷钉穿过的地方,丝毫要好转的迹象都没有。堂堂地府阎君,难道真的就要命丧在这西北荒了么? 隐隐有人声,有水声传进了耳朵,秋夜白眉心紧锁,口中念起清心咒。他相信自己的眼睛,周遭荒芜一片,哪里会有水声。即便是有,也必定是那穷奇在作怪。 “我可没心思作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