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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太高大的身材, 却突然有了那么一种霸道的威慑力。 他轻轻一笑,风光霁月:“梁山上的命令?你怎么不说,梁山上的命令, 还包括让你监视我燕小乙, 若有异状, 随时报告呢?” 潘小园一大颗冷汗簌簌而下,似乎有点明白了。但又不相信,以燕青的眼界见识, 能为着这点不信任而赌气。 压下心中火气,心平气和跟他说:“第一,话虽如此说,我向来信任你如自家兄弟,从未向梁山说过你什么坏话——五百贯那次除外……” 燕青低头,腼腆一笑:“这我知道,小乙领情。” “……第二,老大们也让你多留意着我,是不是?咱们半斤八两……” 燕青诚挚点头,“没错。十分对不住。” “第三……”不多跟他较劲,话音忍不住发颤,隐隐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。 “第三,这儿不是谈事的地方。要聊出去聊。” 最后一个“聊”字出口,不等他回应,大踏步抢到门边,用力一拉。 还没跨出一步,身后风响,肩膀被轻轻往后一扳。 燕青在她面前从来是恭谨顺从,几乎要忘了他也是一代高手。这一扳之力直接让她跌回厅里,眼看后背要撞上墙,被他十分贴心地伸手挡住,免了一记剧痛。 她立时大叫:“三娘……” 也只能赌一把,赌扈三娘眼下还跟她一条心。但刚一开口,声音被飞快地捂了回去。 他眼中却还是无辜加无奈,温馨警告:“他们都不在。咱们的孙大厨身子不方便,已让我送去曲院街的宅子里安心养胎。周大哥和扈三娘都让我给放了假,一道去照顾了。钥匙都让我收了回来。” 她勃然大怒,再用力一挣,纹丝未动,燕青另一只手微微一按,巧劲别住她肩膀。修长白皙的手指,指甲修得干净。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,浅浅一笑,继续解释:“郓哥让我发了半年工钱,让他另寻高就,眼下不知是回了阳谷县呢,还是在哪里晃荡玩耍;铺子里其他雇工都已经打发回家,这会子门板应该已经上了——表姐别急,不过是暂时歇业,账本给你好好的收着呢。他们都以为,你暂时回梁山办事去了。” 潘小园头脑里好像冲进了无数流星,噼里啪啦闪得纷乱。燕小乙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庞上,笑容依旧温暖和煦,目光在她身上温柔地一拂而过,如同春风中藏了凉丝丝的冰锥,让她全身发冷。 知道再有十个自己加起来也并非他对手。用力扳他捂自己嘴的那只手,扳出一条小缝,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语无伦次,“你看,小乙哥……咱们认识这么久了,买卖不成仁义在,你如此通情达理、为什么要背叛、背叛山寨……” 燕青正色道:“我怎么敢背叛山寨。只是……”叹口气,“只是小乙多日试探,表姐仍旧一意孤行,今日实非得已,只能冒犯,并非我本意。表姐还请稍安勿躁,也许……我们还能找到些继续合作的理由。” 潘小园控制不住的大口喘息,知道他眼下就算要她的小命,也不过一念之间的事。既然还继续掩耳盗铃地称她为“表姐”,那便是还念着暗桩小队的情分。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忽然心中一跳,起了不少匪夷所思的念头,“梁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?我派董蜈蚣去送信……” “一去不回。是我授意,在他送的信里加了一句暗号,让寨子里的人找借口把他留下。”接话接得大言不惭,悦耳动听,“这人对表姐你十分忠心,身后又有盗门撑腰。我试着拉拢过几次,但要完全把他争取过来,也太麻烦,只好……把他远远的打发走,免得碍事。” 她茫然点头。所以身边是几乎无人可用的局面,亏他早就处心积虑。 愤怒的火苗一点点往上蹿。燕青这张脸让人看着就生不起气,于是只能气自己,单纯愚蠢不防人,竟然真以为这暗桩只是用来“探听风声”的! 燕青见她气得要掉泪,放开捂她嘴的手,朝她深深一揖。 “表姐跟我保证下,别声张好不好?惹来外面公人,咱们俩都得下大狱,想再回梁山讨个说法都没机会。” 语气轻柔近乎于哄劝,任哪个姑娘听了,都觉得像是大冬天浸入了热水缸,从耳朵直到心尖尖,无比的熨帖舒适。 不容她不点头,“你到底要干什么!西门庆……” “等他发挥了用处,保证捉回来给你出气,好不好?” 见她惊愕,燕青微笑,伸手去旁边的椅子上拂一拂,请她坐。他自己不时朝外警惕看一眼,但十分礼貌地没有多瞧她那些闺阁之物,温润清澈的眼神一如既往。 潘小园终于得以坐回自己的那把鸡翅木椅子上。燕青立在窗边,饶有兴致地玩着一把把小木刀小木剑小木弓,倒像是这间房的主人。 潘小园心里却一点点往下沉:“用处……他、他有什么用处了……” 燕青笑道:“上次表姐派我去他家里送礼,难不成我只是傻坐着收了个帕子?——自然是和那西门庆也攀谈上了,此后偶有联系——不过我也知道他并非好人,表姐要坑他家产,拐他姨娘,小乙可是一力配合,没透半点风声,对不对?” 见潘小园忿忿的不言语,抿嘴一笑,又解释道:“十节度蒙召攻打梁山,意欲建功,梁山从一开始就知道,而且压根没打算阻止。人家走的是蔡京的关节,其中收钱引荐的部分,那个西门庆还起着不小的作用。,表姐却把这位关键线人扣了这许久,山寨那边来催了好几次,小乙才不得不动手放人,让他火速将这件事促成——咱们梁山在朝中的可用之人不多,表姐愿意狠心把他杀了,我可舍不得。” 潘小园大吃一惊:“山寨这两个月根本没派人来!” 一句话喊出来,才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,在自己的屋檐下,当不得家做不得主,根本就是燕青手中一个毫无话语权的人质。最后一个“来”字终于说得没什么底气,心乱如麻。 燕青瞟她一眼,慢慢道:“不错。没派过和你接头的人。” 见她神色一滞,眼中划过小小的惊惧,又免不得有些过意不去。 小娘子混江湖的时间比他长,见过的事却未必比他多。她像一株盛放的花儿,开始是庇护在松柏的阴影下,却时刻不忘了向上,汲取着阳光,汲取着水分,慢慢的占出自己的一席之地,离地上的沼泽和污泥越来越远。 但她可未曾想过,世间很多东西,并非避让了便可以万事大吉。 也算是提早给她一个教训。以她的冰雪聪明,应该知道这次摊牌并非意味着水火不容。 收了哄劝的语气,语调转为淡漠,继续说:“因为山寨那边,根本就是盼着十节度来大战一场。对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