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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那些鬼画符,不由得又问一句:“这……难道娘子也会番话?” 潘小园一头冷汗立刻出来了。不仅会,而且是几百年后的番话。这要是追根究底起来,自己泥菩萨过河,成妖精了。 贞姐在旁边缩着小脑袋看着,这时候忽然来一句:“是潘六姨家传的闺中女书,先生不认得?” 萧让一愣。他虽然通晓四夷文字,“闺中女书”这种东西,貌似却是个盲区。 潘小园暗暗吁一口气,庆幸当初跟贞姐胡诌了这么个东西。小姑娘从来不说谎不滑头,她既然解释了,萧秀才立刻就相信了。 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,看来天外有天,老夫不知者多矣,果然是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无涯。以有涯随无涯,其乐无穷哟!……诶,娘子有工夫时,不妨跟老夫说说这……闺中女字?” 潘小园赶紧以“传女不传子”的理由给婉拒了。萧秀才智商不低,万一看出些破绽,没法圆。 这事暂时糊弄过去,以后她叮嘱贞姐,自己教的,跟秀才教的,井水不犯河水,不能混一块儿。 回到家,趁贞姐做功课的时候,她自己接过分拣工作,一眼眼扫过去。 如今山寨的钱粮大事,似乎在慢慢进入正轨。“劫富济贫”的勾当仍然兴盛,但比起以前,已经算不上一项主要收入。老百姓用脚投票,不少都搬去了“保护区”,导致“非保护区”越来越无利可图。 强盗窝虽然没能洗白,至少不像以前那样黑如锅底。潘小园在梁山上住得终于越来越心安理得。 山上的“保护区”也产出了第一桶金——收获季节到来,后山树上产的、时新的桃、杏、梅、李、枇杷、山枣、柿、栗之类,也一桶桶的进入了梁山食堂,稍微削减了一下饮食开销方面的压力。其实梁山后山本来就物产丰富,只不过以前都缺乏监管,让人滥采滥摘,产出便都不太高。眼下划分了片区,实行可持续林业管理,再派两个人去看守执行,产出便一下子翻了好几倍。 其实这也不是潘小园的独创点子,她只不过是综合了相关人员的意见,再请示柴进,做了一个牵头人。过去没人把后山那一堆树当回事儿,老大们自然也懒得过问。直到潘小园说出这计划的时候,还是有几个小喽啰偷着笑,说什么果然是妇道人家,脑子虽然好使,怎的总是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! 马上又有另外几个小喽啰维护她,说妇道人家怎么了,比你小子聪明一百倍!有本事你去断金亭上赢一回啊! 潘小园居然有些脸红。总算明白了别人提武松的时候,为什么总是加上一个“打虎”的定语。威望是怎么来的,做过一件超级牛逼事,真的能让别人膜拜一辈子。 她心里一肚子话,想告诉他们,妇道人家并非他们想象得那么无能。但眼下自己独善其身已是幸运,远远没那个实力去普度众生。 因此只是微笑。等到丰收果实下来,说闲话的便一个个都给堵了嘴。 想到武松,便又好奇心起,去翻他本月的收入报表。山寨近日收到线人通报,说官府或对梁山有所动作,因此各寨各关都加强了岗哨。武松被调到山前南路把守关卡,每天从早到晚的练兵,效果卓越可见,于是也终于涨了点薪,潘小园算算,够他做两件冬衣的了。 再翻翻别的——主要是注意这个月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收入和支出。翻两页,就忍不住哈哈大笑。 王矮虎的公费医疗请示单。经过神医安道全的悉心救治,他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,但进补续命的药物断不得,眼下端的是花钱如流水。他自己积蓄已经全败光了,只好请求山寨报销。一封言辞恳切的诉苦信,底下是宋江的亲笔批复:准。 然后是柴进和李应的签名:通过。双保险。 没办法,既然已经放走了扈三娘,冤没了头,债没了主,丢掉的东西也回不来,只好自认倒霉。说是为山寨出力,算“工伤”吧,又有些说不过去。但又好歹是自己兄弟,眼下他混成这样,总不能一个个袖手旁观看热闹。 于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,还是同意他进行公款治疗。王矮虎拿到批复,想必是十分高兴,立刻换上了最好的药方最贵的药,譬如什么辽国进口的山参虎鞭,东京城出产的最正宗的军里一捻散,江南武夷山的新鲜虫白蜡,甚至连导尿管也要纯金的,要东京大内工匠的手艺。 潘小园一边看,一边呸呸呸的骂他败家。这笔医药费抵得上武松半年的收入。早知如此,当初就该多嘱咐扈三娘两句,让她换个地方削。 不过既然老大们都给开了绿灯,她便也无话可说。照例找出附带的各样商家收据,一样样核对起来。 翻到第三张的时候,手指头捻一捻,忽然脑海中什么东西飞过,有点舍不得把这张纸翻过去。 略看一看,再寻常不过的一张药铺单子,上面是血竭、接骨木、麝香之类的跌打药材,价格全都不菲,底下落款是东京某某药行,掌柜的签字。 类似的收据不止这一张。可唯独这一张,让她居然有了些……饿的感觉。 肚子叫了一声。天晓得,饭点还早呢。 来到梁山之后,每天是最普通的大锅饭,好酒好rou,可算不上精致。眼下对着对着账,馋虫出来了,脑子里想的,竟是桂花蒸萝卜、酥油泡螺儿、酸辣鸡尖汤。 她将那张收据盯成了重影儿,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。 凑在鼻子底下闻闻,残存的纸香墨香,还有…… 混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。好像夜幕中一闪而过的黄鼠狼影子。 再用力吸口气,丝丝缕缕的异香,终于让她一点点的从纸缝里品了出来。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,是一个拇指长的小香饼,小孔边缘镶着金,系着蓝丝绳。 —— “古龙涎,是前朝留下的异国香料,去年在大内禁库里发现的。有那么几块流出宫外,让东京城的达官显贵竞相收藏。这一小块,是东京一个朋友今日赠的贺礼。你猜猜值多少钱?” 右手不知不觉攥成拳,将那张收据捏的皱成一团。 普天下的药材商,用得起“古龙涎”的,有几个? 这道概率应用题,她算不出来。 猛地起身,头脑一阵晕眩。她扶着墙,静了一静,让贞姐看家,自己大步跨出门,顺手拎上董蜈蚣。 “走,去找武二哥。” 武松眉头紧锁。 “你确定?” 潘小园一言不发,犹豫了好久,咬了咬嘴唇,点点头。 武松将那收据翻来覆去看了好久,指着那收据单子的落款“东京赵太丞家”,说:“却是个别人家的铺子。” 潘小园立刻道:“也许是股东、供货商、甚至来探声息的竞争对手,无意间将这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