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小说网 - 言情小说 - 谁闭尘关不得归在线阅读 - 分卷阅读51

分卷阅读51

    我往后退了半步,绕到他面前,顺手一掌赏了过去:“你还敢哭?!”

    他猛地侧过脸,半息滞愣后,是急促而虚弱的喘息。右手猛地抹上眼角,将那泪珠子收了,我反手一掌:“还敢妄动!”

    这下掌风里挟着力道,他腰肢弯折,捂脸的手颤在半空,又放下,揉紧了衣角再度跪直,瞪着双发红的眼,不可思议地望我。

    一深一浅的指印,在他两侧脸颊相映成趣,我看到自己的身影,犹如无法逾越的高山,压满他的眼底。

    我抚着发麻的手背,冷笑:“天门秩律,都背下了?”

    他埋下脸,直视我的腰间,声音闷沉而低弱:“背下了。”

    好似,这便是分隔数月后,我和他之间的第一番对话?

    不应该是,闲茶两盏,河图一盘,坐在悬台的高风凉夜,好好叙一叙别久故旧吗?

    呵。

    我微摇着头,哂道:“请罚该怎么请?”

    须臾无言,空廖的静默,时间点点滴滴地磨。抬眼之际,却见槅门不知何时已被关合,云初垂拱立在门口,两眼平视前方,看不出个神情。

    晗儿弯下腰,拾起地上的鞭子,双手奉过头顶:“恭请师尊……赐责。”

    那鞭子黑漆漆的,因为绞着金线的缘故,应是有些沉,晗儿的手举了一阵,颤得愈发厉害,我却并不着急去接,压低嗓音:“多少?”

    “听凭师尊定夺!”

    这语声明显发硬,石头般的咯耳朵,像是在和我置气。

    ☆、【天昶篇】二十八

    二十八

    手抬到半空,缓缓落下,我理顺了闷糟糟的杂绪,挑起一弯冷笑:“不服?”

    硕大的一颗泪,滚得极是利落,他仓皇地怔了怔,薄唇紧咬,秀脸微垂,摇着头,不说话。

    我一声轻哂,将那长鞭接过,故作无意地摆弄:“先前欠的五十军鞭,乃是因你触犯军法,不可轻恕,想必你也是为此,才带了此物回来?”

    他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至于师门规矩,念你初犯,且现今尚未正式祭典,暂且记下以观后效。今日这顿权当给你开光,那些什么草率行事,莽撞无度,动不动就玩命的毛病,但望你,好自检点干净。”

    几分惘然稍纵即逝,他蹙额,凝眸,俯身拜落:“徒儿,谨记师尊教诲。”

    言毕起身,一件一件解下衣物搁到身侧。在这个冗长的过程里,我将长鞭对折在手中,与云初无言对望。

    眉眼传不来个具体,一句清晰的腹语隔空入耳:‘天门教责,并非一定由您亲自cao劳。’

    止水微澜间,我怅然一笑:‘无碍,这第一次,本座自己来磨,以后再劳你费心。’

    待晗儿褪尽上衣,捆紧长发,僵着副单薄的身躯,我合了合眼,缓声道:“既已选了这条路,那便好生走下去……从今之后,为师断不可能如以前那般纵容宽待,但望你能记得,为师,从不曾逼迫过你。”

    他眼中粼粼微光,竟生出些浅淡的笑:“徒儿,谢师尊成全。”

    我绕到他身后,扬起长鞭,嗖地一声,划落他的背脊。

    一道血痕崩开,他蓦地绷紧了身子,稳稳地接了下去——在我师门教条里,无论身处何地,不可妄失仪度,即便是受罚,也不可例外。

    “报数。”

    半息停滞,他吐出清晰的一字:“一。”

    心中默数到三,反手,扬鞭,抽落。

    脆亮的声音激荡回旋,又一道长痕从左肩斜到腰后,绽成殷赤的血色。

    他埋颈忍了片刻,十指在腿上掐得入了rou:“二。”

    收回鞭梢捏在手中,我定目看着那两道交错的血痕,本意让自己习惯这样的情形,可越是看,越觉凛凛刺目,不过片许时间,已生得了一手的湿冷,心跳也愈发的急乱。乃至于第三下落手竟失了力,划出一道淡红的痕迹,和起先的第一条鞭痕,整齐地并在一起。

    晗儿察觉异样,脑袋侧了侧,又正回去,没有报数。

    浊浊的昏花越压越密,分不清是躁是虑,是忧是惊,我抚上额稍,连着摇了几下脑袋,方抖开些许清明。提起一口气,退开半步,侧过身子:“云初,你身居曜忝殿总管祭司之位,有资格替本座执掌本门教刑。劣徒一应责教,今后一应由你执行。”

    云初深深看我一眼,上前两步,双手接过长鞭:“属下领命。”

    “今日俗务冗积,不便在此耽搁。”我一开口,又觉齿关颤得厉害,只得与他腹语:‘抱歉……’

    他欠身一礼:“是。”

    临出门前,我飘飘然留下一句:“军中的规矩乃是十日再解灵脉。你已跪了这几日,思过可免了,挨完打自去好生歇着。”

    若不是强提着一腔子未曾尽解的怒怨,这句话,怕要带上几分哀腔才肯了得。

    未等他有何响动,我推开房门,大步地走了。愈走愈快,愈走愈急,生怕多留了片刻,毁了自己好不容易架出的尊严,误了他煞费苦心谋得的前程。非只我不愿再培养一个天清,合议会十八领袖,六族城三百代表,乃至我无荒十万族民,何人不在看着,他们的下一位储尊,当是个什么模样!

    可临到尽处,又猛地收了脚步,苦切着回头辽望——通道那头是紧闭的门,被灵火照得幽冷而深,两位祭司静伫在彼,仿若亘古的雕塑。

    空远的落鞭声传来,刀一样扎上心尖。我双手攥成了拳,颤竦着吟了口气,迈开步子,逃命般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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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合议庭成山的折子里埋了一整日,与轮值在彼处的族城领袖代表就着两个问题翻来覆去地磨叽,直到入夜时分,我终于抽了个身,回到曜忝殿顶层。

    这顶层格外清静,视野也极好,当中一道挑廊阔而长,往东是晗儿的阁楼,西头是我的寝居,一侧是低矮的栏杆,一侧是朴质的木墙。

    时值晚暮北沉,廊外山色阴霾,几片微云缈缈地撑在天际,斗星与赤星的光,淡淡地洒进来,铺满廊壁。

    我在晗儿屋外,来来去去的徘徊,手几次伸向房门,又放下,长声宛叹。

    未知过了多久,终于提起胆气,推门而入,银盏柔亮,满室橘黄,晗儿趴在床上,安安静静的,看着他的书。

    清夜良辰,玉漏浅寂,纸页翻折的声音,一落又一起。

    我走到他床边,挡住了烛火的光,他发现我的存在,稍得撑起上身,抬起脸来,呆愣了片刻,略有讶异:“师……师父?”

    撩开柔锦薄毯,伤口被包扎上了,严严实实的,边线处洇着些血色。顺手将被子盖拢,转眼间,又见他右脸上横着几道红印,艳艳然醒目得紧。

    我挑眉一笑,抽过他手中书册,乃是本《化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