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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发苍苍的老爷子——他穿着白大褂，鼻梁上驾着老花镜，正垂眸认真的看着电脑。听见有人推门的动静，他抬眼看见宋元，皱巴巴的脸上立即挤出一个笑容：“是满满啊！来，过来坐。”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。 宋元走过去坐下，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，轻声道：“林爷爷，好久不见。” “不久不久，”林医生乐呵呵的笑着，说：“也就七、八年而已，你看上去长高了许多啊。陆家那小子呢？今天他没有陪你来？”他瞥了眼没有关紧的门，门外站着满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宋念琛。 宋元扯开一点笑容，说：“嗯，这次是我爸送我过来的。”说完，她把手放在桌面的白色布垫上。 林医生微微皱眉，搭上她的手腕，指尖探到宋元异常的脉搏：“你的病……最近恶化得有点快。我记得我和你说过，你的身体并不能很好的适应这种未知病毒。”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，眼里满是不赞同：“你要知道，这病毒对身体的侵蚀性极强。我早就和你说过，现在还没有能彻底清除它的疫苗，我们医院的疫苗也只能安抚催眠它。所以你必须要十分小心，最好永远不要把它们从沉睡中惊醒。” “满满，你要知道，有些东西很容易上瘾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。” 宋元苦笑，摇了摇头：“我当然知道。林爷爷……我但凡——但凡有半点别的选择，都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。” 宋元咬紧自己的下唇，嘴巴里尝到一点迟钝的痛意；她没有办法……甚至可以说，宋元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。 从她看见那糟糕的未来开始！她就在一次一次的试图去改变它！从小时候陆明清遇险，到后来和陆明清分开——宋元把每一步都踩得无比精细，甚至连哪一天该发生什么都算得一清二楚！ 可结果呢？ 未来的陆明清，永远逃不过惨死的结局。 死去的方式一种又一种，宋元每一次都拼尽全力的去保全他，去救他——直到最后，心力交瘁。 “我真的……”宋元捂着自己的额头，喉咙里干涩的冒着火辣辣的疼意——她低声说：“我真的，已经没有办法了啊……” 没有办法了。 如果真的不能改变，那就只能二选一了。 ☆、第四十章 “怎么会没有办法呢？”林医生看着宋元，苍老的声音很轻：“满满啊，林爷爷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：没有事情是没有办法的，只有看你自己愿不愿意。” “哎，这人老了就是不行，废话一天比一天多。”林医生摇摇头换了话题，从自己的医药箱中找出疫苗抽进注射器里，对宋元道：“胳膊伸过来吧——我知道你怕痛，闭上眼睛，很快就好了。” 宋元抿唇，把胳膊放在布垫上，眼眸垂下，遮住了眼里的那点子情绪。她不太敢去看那尖锐的针头，别过脸去看窗外。窗户的窗帘已经被人拉开，外面灿烂的太阳光洋洋洒洒的落进来，沐浴在这样的太阳光底下，不自觉的就会让人生出一种生命如此美好的错觉。 活着多么的美好？谁又舍得去死呢？ 她眯起眼，针头扎进皮肤的刹那，刺痛让她不自觉的抖了抖。宋元忽然想起魏满满和自己说的话：有人情比纸薄，自然也有人情比金坚。 宋元明明是觉得痛，却不自觉的想笑——这是个什么破比喻呢？陆明清.......陆明清，怎么能说是情比金坚呢？他明明是.......是什么呢？本该找个形容词的，宋元却突然卡住了。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过许多，比如说魏满满，比如说魏玲，比如说宋念琛....... 但这些人都是一闪而过，仿佛两条线交叉然后错开并行，以后再也没有碰面的机会。最后宋元的脑海里留下了陆明清的音容。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给陆明清喂血的时候。 那时候她和陆明清都还小；她那年才九岁吧？宋念琛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，刚好那天宋念琛有事没有乘车，宋元和半路跑过来找她玩的陆明清一起爬上了车。 刚刚还好端端的开着车，下一秒车子就失控的冲出了车道，撞破护栏，直挺挺的从大桥跌落进大河之中！ 宋元被陆明清抱在怀里，水在那么一个瞬间冲进鼻腔和耳道所带来的窒息感，使得宋元呼吸困难，下意识的抱紧了陆明清不敢撒手。车子早在跌落的过程中就已经被撞得四分五裂，她隐约听见陆明清的几声闷哼；在水底下发出的声音含糊，完全听不清楚，但是宋元却真真切切的嗅到了，水里逐渐浓郁的血腥味！ 陆明清牢牢地护着她，自己背上却被车子的残骸砸得皮开rou绽! 幸好两个人都会游泳，挣扎着也就游上岸了。 一开始宋元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；她爬上岸，拧着自己湿哒哒的长发，转头看见陆明清还半边身子泡在水里。他身体周围的水，都荡漾开一丝丝，浅浅的红色。宋元看着那些散开的红色，眉心一跳，喉咙里那句“陆明清”霎时堵在喉咙口，没能出口。 她走进陆明清，轻轻推了推他肩膀：“陆明清？陆明清？陆明清你醒醒——”宋元的力气稍微大一点，把他推得翻了个身，露出一张苍白发青的年轻面孔。宋元看见他发青的脸色，心里当即咯噔了一声：不好！ 她连忙伸手去探陆明清的鼻息，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，自己的手腕抖得十分厉害！指尖触到陆明清冰冷的鼻尖，底下没有半点呼吸，宋元瞬间就呆住了！ 她脑子里涌起一个荒繆又无比真实的念头：陆明清死了！ 宋元想起他们刚刚掉下水的时候，自己还扑腾着试图游上去——陆明清的第一个反应确实立刻把自己拽进他怀里圈起来；她想起那些从空中坠落然后又砸入河中的汽车残骸，想起自己在河底尝到的的血腥味儿，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。 她把陆明清再翻过去，看见他背上大片稀烂的伤口，甚至可以看见裸露出来的脊柱骨。宋元不停地发抖，她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，只觉得眼睛里又酸又涩，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，滴在她手背上，和河水混在一起。 陆明清死了——她的青梅竹马，被她连累死了！ 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俎，牢牢地盘踞着宋元的脑袋，她颤抖着手，想把陆明清拖上岸；但是她力气太小，想要拖动陆明清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无异于天方夜谭！宋元实在没有了办法，只能呆坐在一旁。 无论她平时是多么的聪明伶俐，但毕竟是个九岁的小姑娘，面对死亡，宋元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冷静。她看着天生的太阳逐渐西移，湖水里的血色一缕一缕的消散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！ 血.......血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