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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只要多活十年,我立马就把你床头柜里的套子扔了。” “我养不了小孩。”我应该跟他说过自己不喜欢小孩。 “你没养过怎么知道养不了?天底下那么多人生小孩,难道个个都确认自己能养得好?” “那不一样。” “怎么不一样?” “我觉得他们是害怕。” 陈家声皱着眉头看我,完全不相信我的话。 我不理他,继续说:“有的时候,人光是想想自己会死,就吓得不得了吧。他们没有勇气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老掉,一天比一天离死亡更近,所以他们养小孩。养一个新鲜的生命,看着他生长茁壮,总比看着自己衰老死去要好过得多。” “歪理。”他摇头,“那你是不怕死了?这么大义凛然?” “怕有什么用?我反正活不长。” “你这么想不对。”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说我了。“我要是活得够长,一定要改变你的想法。” 我摇头,说:“成熟的恋爱关系不应该以改变对方为目的。” “喔!你什么时候成恋爱专家了?你谈过几次就敢这么说?”他笑我,“再说了,你什么时候又承认跟我是恋爱关系了?” “我没谈过,书上这么说的。”我看着他,“第三个问题答案在你,不在我。”我是指他心里还有罗雪的事。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。 “你没谈过?” 他好像抓错了重点。再说,我自认为这方面并未有所掩饰。 “你活这么多年,就没喜欢过别人?再不济,就没人跟你表过白,追过你?” 他的话让我很尴尬。感情的事,我虽然一向不在乎。可是现在被陈家声当面质疑我的魅力,多少让我觉得有些无地自容。早知道这样,我编也要编两段。 “你以前是有多丑?不行,我得回去找找你以前的照片,好奇心上来了。” 我感觉刚才那个严肃的话题已经完全跑偏了,又看不惯他如此嘲笑我,忍不住恼道:“你老说我说的不对,那你说,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?” “你看书看得脑子坏掉了?”他作势来探我的额头,“哪来那么多意义?活着就是意义。” “胡说八道。” “生气了?”他抓着我往回走,“天不早了,回去睡觉。睡醒了明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。” 没走两步,一个玻璃碗摔碎在我脚边。正前方一个小女孩摔倒在地上,望着我脚边一堆碎玻璃撇嘴要哭。 “妞妞,把阿姨的脚扎破了,快起来说对不起。”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在小女孩身后响起。小女孩立马收住了哭,爬起来挪到我们面前,说:“阿姨,对不起。” 陈家声往前一步,把小女孩拦在碎玻璃之外,蹲下来,和善安慰道:“阿姨没事,别怕。” 小姑娘看看我的脚,抬头问我:“阿姨疼不疼?” 我从恍惚里回过神来,努力挤出一个笑,回她:“不疼。” 小女孩从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,递给陈家声,奶声奶气道:“送给阿姨。” 陈家声摸摸小姑娘的头,温柔应道:“好的,谢谢你。” 小女孩这才转身扑到她mama怀里,偷看我。年轻女人询问了我的脚,我告诉她没事,她才放心牵着小姑娘走了。 陈家声站起来,望着小姑娘的背影道:“谁家养这么一个粉嘟嘟的闺女,命真好!” “嗯。” 我和他一声,抬脚想继续走路,突然被陈家声拦腰抱了起来。他个子比我高得多,力气又大,直抱着我走了两三米,才把我放到路边长椅上。 “你干什么?”我才回过神来。 “一地碎玻璃,扎了脚怎么办?”他回我一句,蹲下来脱我的鞋,将迸溅在我脚面上的碎玻璃渣弹掉,吹干净,又开始检查脚底板。 夜晚的路灯昏昏黄黄的,夹杂着半分月色,笼罩着陈家声。我的脚被捧在他手里,抚来吹去,脚底痒痒的,心里也痒痒的。 我看着他,喃喃道:“陈家声,你再这样,我会爱上你的。” ☆、水上乐园 第二天一早,陈家声打电话给我:“一大早你跑哪去了?我在你门口敲了半天的门,还以为你又……”他声音焦躁,震得我耳朵眼疼。 “早上醒得早,出来溜达溜达。” 可能是药物的作用,我早上四点多醒来之后,就再也睡不着了。没办法,只好下楼溜达,顺带看了回日出。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么早起过了。当然,彻夜难眠是另一回事。 “那行吧,我下去找你。别再乱跑了啊!” 我往回走,在公寓楼底下看到他给我打电话,于是举着手机小跑过去。他一把抓住我,左看右看,不放心地说:“说明书上副作用里有一条是‘会增加自杀风险’,你可别这么干啊。” 他说话时,我注意到他脸色发白,额头上有汗。为了让他放心,我挎住他一只胳膊,笑着说:“我只是醒来就睡不着了,你想太多了,别自己吓自己。” 他带着我往小区大门走去,边走边说:“你想死也得等我先死了再说。” 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 我心里想,如果我之于他的意义,就是在他死前陪他一程,那我也很乐意。我一生黯淡无光,能遇见他,已是三生有幸了。 我是第一次进肿瘤医院的大门。我本以为这里的气氛会更凝重一些,然而门口票贩子的密度、门诊大厅的喧闹并不输普通医院。很多人一样会因为排队太久而烦躁,也会跟身边的人侃侃而谈。我放松下来,跟着陈家声去头颈外科。 然而,从电梯出来,一踏进候诊区的走廊,气氛陡然冷下来。迎面走过的患者或者家属脸上都是一样的愁云惨雾,间或有一些红着眼睛、甚至肿着眼睛的。就算只看背影,也能明显看出很多人肩膀沉得厉害,好像全身的生机都被一团低气压牢牢摁在地上。 我吃药得来的亢奋也被这团低气压扼住,吸走,使得我不得不挽紧陈家声的胳膊。他看出我的紧张,在我手背上拍了两下,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。 我脑海里开始浮现陈家声一个人穿过这条走廊的画面。在我的印象里,陈家声总是积极的,甚至兴奋的,时不时还要污一发、开开车。可是原来他这样一个开心的人,三不五时就要在这条充满低气压的走廊上走一遭。我无法想象,从这条走廊走过的人,还能露出他那样的笑容。这让我在敬佩他的同时,心里有一种压抑的难受和心疼。 “嗯,这一阵身体还可以啊!不错,还是要坚持好好吃饭。”大夫在电脑上敲着字,“以后做化疗,体力差的话扛不住的。” 化疗?电视里得了癌症的人都化着惨白发灰的妆,秃头。陈家声也会变成那样吗?